马瑞芳品读聊斋志异(套装全五册)
马瑞芳施了多个传统文化传承发展重点项目,我有幸参与了其中两个。一个
是中国作家协会组织实施的“中国历史文化名人传”丛书出版工程,
组织当代一百余位作家给在中华文化发展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的一百
余位历史文化名人撰写传记;另一个是由中宣部支持指导、文化和旅
游部委托国家图书馆组织实施的“中华传统文化百部经典”编纂项
目,从文学、历史、哲学、科技、艺术五大门类挑选百部经典作品,
深入浅出地进行解读。这两个重点项目中,有关蒲松龄和《聊斋志
异》(以下简称《聊斋》)的分册都由我承担。
到2017年年底为止,我出版的关于蒲松龄和《聊斋》的书已有二
十多种。常有读者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读《聊斋》的?”十年
前,易中天教授也问过这个问题。我当时半开玩笑地回答:“我在娘
肚子里就开始读。”因为母亲的嫁妆书箱里有《聊斋》,我小时候常
听母亲讲《聊斋》故事。母亲告诉我们七兄妹:勤奋读书,诚信做
人,敬老爱幼,会有好报;耍奸取巧,损人利己,就会遭殃。我印象
最深的是《聊斋》人物细柳,她的两个儿子好逸恶劳,细柳便用“虎
妈”的方式教育他们,结果一个儿子考中了进士,一个儿子成了富
商。母亲总结这个《聊斋》故事说:“自在不成材,成材不自
在。”母亲用这十个字教育我们七兄妹,1965年之前把她的七个子女
都送进了全国重点大学。“自在不成材,成材不自在”这十个字,我
一辈子都忘不了。
因为母亲的影响,我对《聊斋》有特殊的情感,而《聊斋》对传
统文化的意义是我毕生研究的动力。广大读者对《聊斋》的了解可能
多来自影视传播的内容,其实,很多看似和《聊斋》无关的内容,也
和《聊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2017年年底,日本作家梦枕貘
的《妖猫传》在中国大火,而《妖猫传》就是模仿《聊斋》写成的。
《聊斋》早在江户时代(1603—1868)就传入日本,在日本可谓家喻户
晓,很多日本作家——比如芥川龙之介——都学过蒲松龄。其实,在
世界范围内,不仅畅销书作家学《聊斋》,经典作家也学《聊斋》,
马尔克斯、博尔赫斯等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大师把蒲松龄当作榜
样,中国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也自称是蒲松龄的传人。我认为蒲
松龄最重量级的承传者是曹雪芹,《红楼梦》在小说主题、哲理内
蕴、诗化形式、形象描写等方面都受到《聊斋》的影响。
《聊斋》受到古今中外文学家的青睐,绝不仅仅是因为内容猎
奇。过去,人们习惯性地认为《聊斋》是谈鬼说狐的闲书,其实它是
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承袭者。世界各大百科全书介绍《聊斋》时都称
它为短篇小说集,法国大百科全书却说《聊斋》达到中国古代散文的
艺术高峰。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聊斋》是用文言文写成的。文言文
是古代官方和民间约定俗成的书面语言,只有熟读诗书的人才能运用
自如。用文言文写作,不仅要讲究严格的古汉语语法,要有丰富的辞
藻和飞扬的文采,而且要能把经史子集里的典故信手拈来。《聊斋》
引用上千种经典,近万条典故,文字不仅典雅严整,而且生动活泼,
清新自然,富有诗意,真正把文言文写得出神入化,读起来赏心悦
目,听起来音韵铿锵。所以,它既有小说的特点,同时兼具散文的特
色,对于写作的人群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借鉴佳品。